李福海||根 林
发布时间:
2024-09-22
根 林
文/李福海
到目前为止,根林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三十年了。他们家的老宅已经开始坍塌了,一堵墙桩子也只落下一人高的残垣断壁了,曾经的白墙灰瓦好似成了孤梦常常地串入我的梦中,我像梦呓的孤魂回忆着逝去的岁月。那个言语不多,文文静静的根林就在我的脑际飘来荡去,好似在希望着我能为他代言,讲述他的故事,讲述他曾经的足迹。难道他在为他曾经的选择后悔?
根林是我的邻居汪老师的小儿子,他好像初中都没有上毕业。印象中他似乎有些瘦弱,中等身材,口齿挺伶俐的,一开口就有些害羞似的。对他的印象随着时光的流逝越来越模糊了。甚至想写一写他的时候,脑子里居然找不出像样的记忆碎片了,可若是一直搁置不写心里老是想起,日子便惶惶不得安宁似的。虽然写不好,甚至写不像,但我还是决定把他写出来,至少能替逝者完成他没有言说的一丝心愿吧,若能如此,算是对根林亡灵的一丝迟到的抚慰吧!但愿他安息,永远安息在故乡的小河旁。
我们家的老宅和汪老师家的老宅几乎挨着在,那时的农村都是土屋,他们家有六间土屋,我们家有五间土屋。隐约还记得我爷爷手上的老宅和他们老宅是连着的,只不过爷爷的老宅横在他们老宅左前方,那时候爷爷的老宅还是茅草屋,屋子不高,像是两间房子的样子。后来盖了新房,离得也很近,只不过两家的房子便成了顺排。
我们儿时一出家门就能看到汪老师家,他们家的孩子自然而然就成了我们的玩伴,因为离得近,在一起玩的时间最多。他们家四个孩子,老大成香,老二森林,老三成凤,老四根林。老大与老三是女孩,老二与老四是男孩。应了成双成对的吉祥之家的美好愿望。汪老师很长一段时间在前山教书,周末或节假日才能回来,好像他们家也和我们家一样都不怎么重视孩子教育似的,反正我们这一代人,命中注定就是散养,像小草一样,就地扎根,就地生长。听天由命了。
汪老师家的房檐墙上有整整齐齐粉笔书写的文字与文章,大门两边还有两块二尺见方的墙上书写着毛主席语录。大点的孩子开始读书时,常常回来对着那面墙诵念,我和汪老师的小儿子根林便跟在后面装模做样地念了,这也许就是我们那时最起始的启蒙教育了。到后来大些,发现根林家有好多小人书,隐约记得像演戏似的人物,全是黑白画,后来也就变成彩色的小人书了。根林翻着小人书,我也搬个小凳坐在他旁边,看的欢喜地乱叫。他们家是最早有收音机的家庭,我们也常在过年的时候到他们家听广播,那种快乐在那个年代无与伦比。他比我小年份,其实只小我几个月而已。
现在想想儿时的老家实在是太穷,在上学之前基本上就没有看过什么书籍,懵懂混沌的一塌糊涂。后来我上到三年级的时候大舅实在看不过去了,便将我带在身边,和仁忠表哥一起在清油河小学读了一年书。我才算开始见识外面的世界,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,外面的世界确实很大。
邻居根林,我的小伙伴,他仍在家门口的小学读书。印象中他学习很一般,他们兄弟姐妹就他哥学习不错,可惜也只是读到初中毕业。因为原生家庭的贫穷,就是家长是教师也不过是如此的命运,贫穷真的限制了我们那个年代孩子的想象力。就是有梦想也终究是折断了翅膀的,没有飞起来的可能,又哪里谈什么希望的呢!
我上高中的时候,根林就好像已经辍学了,呆在家里了。那段时间他好像身体一直不大好,在家调养,喝着中药,说是胃上有啥问题。那时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,也就限于周末或假期了。
记不清是我上高二嘛还是高三的时候了,似乎是暑假吧。有一天汪老师的家里人到处找根林都没找到,我们小岔沟的几家人都去找,第二天发现了根林,他已吊死在小洼岗的一棵柿子树上。那一年根林十九岁。听年龄大的老人讲,十九岁,桔梗头,就是一道坎,有人平平安安就迈过去了,有人却永远的定格在那里了。
母亲说,年轻人不在了,邪气大的很,让我回避。我就去了城里。没有见到根林死后的详细情形。大山里,正值夏天,茂密的原始林莽,山上各种野兽和飞鸟不时地发出凄厉的叫声,我那时确实也很害怕,尤其怕到晚上,这氛围确实有些骇人。
后来听根林的嫂子说,根林出事前,还和他的侄子有过告别,说的话有些怪,当时谁也没有在意。现如今他的两个侄子都已经大学毕业了,而且双双毕业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,都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了。
根林的出事其实和那年正月上庙有直接关系,那时封闭的乡村也没啥文化活动,正月去庙上祈福成了人们一种愉悦的精神寄托。我们那里每年最常去到的就是老君山庙。根林去了,还抽了签,说是抽了下下签。内容好似他的病治不好,而且还一生孤单,找不到媳妇之类的内容。总之,根林回到家后,沉默很长时间,他也没有向人倾诉,老想那神灵的签谒,这成了压死十九岁根林的魔咒。他从此开始进入向不归路的痛苦漫步。
现在想一想那根本就不是事,怎么就会让他执缪于执念呢?他若躲过此劫,现在应该也快当爷爷了吧,说不定也会有了一双儿女,也将大学毕业,进入收获幸福的时候了。根林啊,你若悔恨自己的选择,已过了三十年了,也该早早地放下了呀,况且你的期望,你的梦想,你的两个侄儿全为你实现了呀!
又到春天了,山野的花开的好灿烂,映山红像风情万种的云霞。开满了家乡岭头的千山万壑,春鸟依旧在唱着日出与日落。凄厉与欢快的叫声仍在山谷间回旋,葱茏的林莽里依旧隐藏着无限的神秘。你是否还在呢?愿月亮升起的时候,你喊喊杜鹃鸟,让它在春山上替你叫吧,给后世警语说:“这美好的世界,你曾经深情地来过,还有放不下,还有太多的希冀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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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:
李福海,71年生人。怀揣文学梦想练笔抒情。偶有文字面世,以字句悦心,让生活漾满诗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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